◎ 卷七十七·盖诸葛刘郑孙毋将何传第四十七
盖宽饶字次公,〔师古曰:“盖,音公盍反。”〕魏郡人也。明经为郡文学,以孝廉为郎。举方正,对策高弟,迁谏大夫,行郎中户将事。〔师古曰:“百官公卿表郎中令属官有郎中车、户、骑三将,盖各以所主为名也。户将者,主户卫也。”〕劾奏卫将军张安世子侍中阳都侯彭祖不下殿门,〔师古曰:“过殿门不下车也。”〕并连及安世居位无补。彭祖时实下门,宽饶坐举奏大臣非是,〔师古曰:“不以实也。”〕左迁为卫司马。〔苏林曰:“如今卫士令也。”臣瓒曰:“汉注有卫屯司马。”〕
先是时,卫司马在部,见卫尉拜谒,常为卫官繇使巿买。〔师古曰:“繇,读与傜同。”〕宽饶视事,案旧令,遂揖官属以下行卫者。〔苏林曰:“卫尉官属也。或曰诏遣使行卫者也。”师古曰:“或说非也。行,音下更反。”〕卫尉私使宽饶出,宽饶以令诣官府门上谒辞。〔文颖曰:“私见使而公辞尚书也。”苏林曰:“以法诣卫尉府门上谒也。”师古曰:“文说是也。”〕尚书责问卫尉,〔文颖曰:“由宽饶以法令不给使,尚书责卫尉,不复使司马。”〕由是卫官不复私使候、司马。候、司马不拜,出先置卫,辄上奏辞,〔如淳曰:“天子出,为天子先导。先天子发,故上奏辞。”〕自此正焉。
宽饶初拜为司马,未出殿门,断其襌衣,〔师古曰:“襌,音单,其字从衣。”〕令短离地,冠大冠,带长剑,躬案行士卒庐室,视其饮食居处,有疾病者身自抚循临问,加致医药,遇之甚有恩。及岁尽交代,上临飨罢卫卒,〔师古曰:“得代当归者也。”〕卫卒数千人皆叩头自请,愿复留共更一年,〔师古曰:“更犹今言上番也,音工衡反。”〕以报宽饶厚德。宣帝嘉之,以宽饶为太中大夫,使行风俗,〔师古曰:“行,音下更反。”〕多所称举贬黜,奉使称意。擢为司隷校尉,刺举无所回避,小大辄举,所劾奏众多,廷尉处其法,半用半不用,〔师古曰:“以其峻刻,故有不用者。”〕公卿贵戚及郡国吏繇使至长安,〔师古曰:“繇,读与傜同,供傜役及为使而来者。”〕皆恐惧莫敢犯禁,京师为清。
平恩侯许伯入第,〔师古曰:“许伯,皇太子外祖也。入第者,治第新成,始入居之。”〕丞相、御史、将军、中二千石皆贺,宽饶不行。许伯请之,乃往,从西阶上,东向特坐。〔师古曰:“言自尊抗,无所诎也。”〕许伯自酌曰:“盖君后至。”宽饶曰:“无多酌我,我乃酒狂。”丞相魏侯笑曰:“次公醒而狂,何必酒也?”坐者皆属目卑下之。〔师古曰:“属犹注也,音之欲反。下,音胡稼反。”〕酒酣乐作,长信少府檀长以起舞,为沐猴与狗斗,〔师古曰:“沐猴,獼猴。”〕坐皆大笑。宽饶不说,卬视屋而叹曰:〔师古曰:“说,读曰悦。卬,读曰仰。”〕“美哉!然富贵无常,忽则易人,此如传舍,所阅多矣。〔师古曰:“言如客舍行客,辄过之,故多所经历也。”〕唯谨慎为得久,君侯可不戒哉!”因起趋出,劾奏长信少府以列卿而沐猴舞,失礼不敬。上欲罪少府,许伯为谢,良久,上乃解。
宽饶为人刚直高节,志在奉公。家贫,奉钱月数千,〔师古曰:“奉,音扶用反。”〕半以给吏民为耳目言事者。身为司隷,子常步行自戍北边,〔苏林曰:“子自行戍,不取代。”〕公廉如此。然深刻喜陷害人,〔师古曰:“喜,音许吏反。”〕在位及贵戚人与为怨,〔师古曰:“人人皆怨之。”〕又好言事刺讥,奸犯上意。〔师古曰:“奸,音干。”〕上以其儒者,优容之,然亦不得迁。同列后进或至九卿,宽饶自以行清能高,有益于国,而为凡庸所越,愈失意不快,数上疏谏争。太子庶子王生高宽饶节,而非其如此,予书曰:“明主知君絜白公正,不畏彊御,〔师古曰:“彊御,彊梁而御善者也。”〕故命君以司察之位,擅君以奉使之权,尊官厚禄已施于君矣。君宜夙夜惟思当世之务,奉法宣化,忧劳天下,虽日有益,月有功,犹未足以称职而报恩也。自古之治,三王之术各有制度。〔师古曰:“三王谓夏、殷、周,文质不同也。”〕今君不务循职而已,乃欲以太古久远之事匡拂天子,〔师古曰:“匡,正也。拂,读曰弼。”〕数进不用难听之语以摩切左右,非所以扬令名全寿命者也。方今用事之人皆明习法令,言足以饰君之辞,文足以成君之过,君不惟蘧氏之高踪,〔师古曰:“蘧伯玉,邦无道,则可卷而怀之。”〕而慕子胥之末行,〔师古曰:“伍子胥知吴王不可谏,而不能止,自取诛灭也。”〕用不訾之躯,临不测之险,〔师古曰:“訾与赀同。不赀者,言无赀量可以比之,贵重之极也。不测谓深也。”〕窃为君痛之。夫君子直而不挺,曲而不诎。〔师古曰:“挺然,直貌。言虽执直道,而遭遇时变,与时纡曲,然其本志不屈桡也。挺,音吐鼎反。”〕《大雅》云:‘既明且哲,以保其身。’〔师古曰:“烝民之诗也。言明智者可以自全,不至亡身。”〕狂夫之言,圣人择焉。唯裁省览。”宽饶不纳其言。
是时上方用刑法,信任中尚书宦官,宽饶奏封事曰:“方今圣道寖废,〔师古曰:“寖,渐也。”〕儒术不行,以刑余为周召,〔师古曰:“言使奄人当权轴也。周谓周公旦也,召谓召公奭也。召,读曰邵。”〕以法律为诗书。”〔师古曰:“言以刑法成敎化也。”〕又引韩氏易传言:“五帝官天下,三王家天下,家以传子,官以传贤,若四时之运,功成者去,不得其人则不居其位。”书奏,上以宽饶怨谤终不改,下其书中二千石。时执金吾议,以为宽饶指意欲求,〔师古曰:“,古禅字。言欲使天子传位于己。”〕大逆不道。谏大夫郑昌愍伤宽饶忠直忧国,以言事不当意而为文吏所诋挫,〔师古曰:“诋,毁也。挫,折也。”〕上书颂宽饶曰:〔师古曰:“颂谓称其美。”〕“臣闻山有猛兽,藜藿为之不采;国有忠臣,奸邪为之不起。司隷校尉宽饶居不求安,食不求饱,〔师古曰:“《论语》称孔子曰‘君子食无求饱,居无求安’,故引之。”〕进有忧国之心,退有死节之义,上无许、史之属,下无金、张之讬,〔应劭曰:“许伯,宣帝皇后父。史高,宣帝外家也。金,金日磾也。张,张安世也。此四家属无不听。”师古曰:“此说非也。许氏、史氏有外属之恩,金氏、张氏自讬在于近狎也。属,读如本字也。”〕职在司察,直道而行,多仇少与,〔师古曰:“仇,怨雠也。与,党与也。”〕上书陈国事,有司劾以大辟,臣幸得从大夫之后,官以谏为名,不敢不言。”上不听,遂下宽饶吏。宽饶引佩刀自刭北阙下,众莫不怜之。
诸葛丰字少季,琅邪人也。以明经为郡文学,名特立刚直。贡禹为御史大夫,除丰为属,举侍御史。元帝擢为司隷校尉,刺举无所避,京师为之语曰:“闲何阔,逢诸葛。”〔师古曰:“言间者何久阔不相见,以逢诸葛故也。”〕上嘉其节,加丰秩光禄大夫。
时侍中许章以外属贵幸,奢淫不奉法度,宾客犯事,与章相连。丰案劾章,欲奏其事,适逢许侍中私出,丰驻车举节诏章曰:“下!”欲收之。章迫窘,驰车去,丰追之。许侍中因得入宫门,自归上。〔师古曰:“归诚乞哀于天子也。”〕丰亦上奏,于是收丰节。司隷去节自丰始。
丰上书谢曰:“臣丰驽怯,文不足以劝善,武不足以执邪。陛下不量臣能否,拜为司隷校尉,未有以自效,复秩臣为光禄大夫,官尊责重,非臣所当处也。又迫年岁衰暮,常恐卒填沟渠,〔师古曰:“卒,读曰猝。”〕无以报厚德,使论议士讥臣无补,长获素餐之名。〔师古曰:“素,空也。言不举职务,空食禄奉而已。”〕故常愿捐一旦之命,不待时而断奸臣之首,县于都市,编书其罪,〔师古曰:“编谓联次简牍也。”〕使四方明知为恶之罚,然后却就斧钺之诛,〔师古曰:“却,退也。”〕诚臣所甘心也。夫以布衣之士,尚犹有刎颈之交,〔师古曰:“刎,断也,音吻。”〕今以四海之大,曾无伏节死谊之臣,率尽苟合取容,阿党相为,念私门之利,忘国家之政。邪秽浊溷之气上感于天,〔师古曰:“溷亦浊也,音下顿反。”〕是以灾变数见,百姓困乏。此臣下不忠之效也,臣诚耻之亡已。凡人情莫不欲安存而恶危亡,然忠臣直士不避患害者,诚为君也。今陛下天覆地载,〔师古曰:“如天之覆,如地之载也。”〕物无不容,使尚书令尧赐臣丰书曰:‘夫司隷者刺举不法,善善恶恶,非得顓之也。〔师古曰:“善善,襃赏善人也。恶恶,诛罚恶人也。顓与专同。”〕勉处中和,顺经术意。’恩深德厚,臣丰顿首幸甚。臣窃不胜愤懣,〔师古曰:“懣,音满。”〕愿赐清宴,唯陛下裁幸。”上不许。
是后所言益不用,丰复上书言:“臣闻伯奇孝而弃于亲,子胥忠而诛于君,〔师古曰:“并解于上也。”〕隐公慈而杀于弟,〔师古曰:“鲁隐公欲立弟桓公,为其尚少,己且摄位,而卒为桓公所杀。”〕叔武弟而杀于兄。〔师古曰:“叔武,卫成公之弟夷叔也。成公避晋之难,出奔陈,使大夫元咺奉叔武以居守。其后晋人纳成公,成公疑叔武而先期入,叔武将沐,闻君至喜,捉发走出,前驱射而杀之。事在《左传》僖二十八年。叔武弟音大计反。”〕夫以四子之行,屈平之材,〔师古曰:“屈平即是屈原也。”〕然犹不能自显而被刑戮,岂不足以观哉!使臣杀身以安国,蒙诛以显君,〔师古曰:“蒙,被也。”〕臣诚愿之。独恐未有云补,而为众邪所排,令谗夫得遂,正直之路雍塞,〔师古曰:“雍,读曰壅。”〕忠臣沮心,智士杜口,〔师古曰:“沮,坏;杜,塞也。沮,音才汝反。”〕此愚臣之所惧也。”
丰以春夏系治人,在位多言其短。上徙丰为城门校尉,丰上书告光禄勋周堪、光禄大夫张猛。上不直丰,乃制诏御史:“城门校尉丰,前与光禄勋堪、光禄大夫猛在朝之时,数称言堪、猛之美。丰前为司隷校尉,不顺四时,修法度,专作苛暴,以获虚威,朕不忍下吏,以为城门校尉。不内省诸己,〔师古曰:“省,察也。”〕而反怨堪、猛,以求报举,〔师古曰:“举言其事以报怨。”〕告案无证之辞,暴扬难验之罪,毁誉恣意,不顾前言,〔帅古曰:“前言谓誉堪、猛之美。今乃更言其短,是不顾也。”〕不信之大者也。朕怜丰之耆老,不忍加刑,其免为庶人。”终于家。
刘辅,河闲宗室人也。举孝廉,为襄贲令。〔苏林曰:“贲,音肥,东海县也。”〕上书言得失,召见,上美其材,擢为谏大夫。会成帝欲立赵倢伃为皇后,先下诏封倢伃父临为列侯。辅上书言:“臣闻天之所与必先赐以符瑞,天之所违必先降以灾变,此神明之征应,自然之占验也。昔武王、周公承顺天地,以飨鱼乌之瑞,〔师古曰:“谓伐纣时有白鱼、赤乌之瑞也。事见今文尚书。”〕然犹君臣祗惧,动色相戒,况于季世,不蒙继嗣之福,屡受威怒之异者虖!虽夙夜自责,改过易行,畏天命,念祖业,妙选有德之世,考卜窈窕之女,〔师古曰:“窈窕,幽闲也。”〕以承宗庙,顺神只心,塞天下望,〔师古曰:“塞,满也。”〕子孙之祥犹恐晚暮,今乃触情纵欲,倾于卑贱之女,欲以母天下,不畏于天,不愧于人,惑莫大焉。里语曰:‘腐木不可以为柱,卑人不可以为主。’天人之所不予,必有祸而无福,市道皆共知之,〔师古曰:“市道,市中之道也。一曰市人及行于道路者也。”〕朝廷莫肯壹言,臣窃伤心。自念得以同姓拔擢,尸禄不忠,污辱谏争之官,不敢不尽死,唯陛下深察。”书奏,上使侍御史收缚辅,系掖庭祕狱,〔师古曰:“汉书旧仪掖庭诏狱令丞宦者为之,主理妇人女官也。”〕群臣莫知其故。
于是中朝左将军辛庆忌、右将军廉襃、光禄勋师丹、太中大夫谷永俱上书曰:〔孟康曰:“中朝,内朝也。大司马左右前后将军、侍中、常侍、散骑、诸吏为中朝。丞相以下至六百石为外朝也。”〕“臣闻明王垂宽容之听,崇谏争之官,广开忠直之路,不罪狂狷之言,〔师古曰:“狷,急也,音绢。”〕然后百僚在位,竭忠尽谋,不惧后患,朝廷无讇谀之士,元首无失道之諐。〔师古曰:“元首谓天子也。讇,古谄字也。”〕窃见谏大夫刘辅,前以县令求见,擢为谏大夫,此其言必有卓诡切至,〔师古曰:“卓,高远也。诡,异于众也。”〕当圣心者,故得拔至于此。旬日之闲,收下祕狱,臣等愚,以为辅幸得讬公族之亲,在谏臣之列,新从下土来,未知朝廷体,独触忌讳,不足深过。小罪宜隐忍而已,如有大恶,宜暴治理官,与众共之。〔师古曰:“令众人知其罪状而罚之。”〕昔赵简子杀其大夫鸣犊,孔子临河而还。〔张晏曰:“赵简子欲分晋国,故先杀鸣犊,又聘孔子。孔子闻其死,至河而还也。”师古曰:“战国策说二人姓名云‘鸣犊、铎犨,’,而《史记》及古今人表并以为鸣犊、窦犨,盖铎、犊及窦,其声相近,故有不同耳。今永等指举杀鸣犊一人,不论窦犨也。”〕今天心未豫,〔张晏曰:“豫,悦豫也。”〕灾异屡降,水旱迭臻,〔师古曰:“迭,互也。音徒结反。”〕方当隆宽广问,襃直尽下之时也。而行惨急之诛于谏争之臣,震惊群下,失忠直心。假令辅不坐直言,所坐不著,〔师古曰:“著,明也。”〕天下不可户晓。〔师古曰:“言不可家家晓喻之也。”〕同姓近臣本以言显,其于治亲养忠之义诚不宜幽囚于掖庭狱。公卿以下见陛下进用辅亟,〔师古曰:“亟,急也。”〕而折伤之暴,人有惧心,〔师古曰:“人人皆惧也。”〕精锐销耎,〔苏林曰:“耎,弱也。”师古曰:“音乃唤反。”〕莫敢尽节正言,非所以昭有虞之听,〔师古曰:“舜有敢谏之鼓,故言有虞之听也。一曰谓达四聪也。”〕广德美之风也。臣等窃深伤之,唯陛下留神省察。”
上乃徙系辅共工狱,〔苏林曰:“考工也。”师古曰:“少府之属官也,亦有诏狱。共,读与龚同。”〕减死罪一等,论为鬼薪。终于家。
郑崇字子游,本高密大族,世与王家相嫁娶。〔师古曰:“女嫁王家,男又娶也。”〕祖父以訾徙平陵。父宾明法律,为御史,事贡公,〔师古曰:“贡禹也。”〕名公直。崇少为郡文学史,至丞相大车属。〔如淳曰:“丞相大车属如今公府御属。”〕弟立与高武侯傅喜同门学,〔师古曰:“同门谓同师也。”〕相友善。喜为大司马,荐崇,哀帝擢为尚书仆射。数求见谏争,上初纳用之。每见曳革履,〔师古曰:“孰曰韦,生曰革。”〕上笑曰:“我识郑尚书履声。”
久之,上欲封祖母傅太后从弟商,崇谏曰:“孝成皇帝封亲舅五侯,天为赤黄昼昏,日中有黑气。今祖母从昆弟二人已侯。孔乡侯,皇后父;高武侯以三公封,〔师古曰:“孔乡侯,傅晏也。高武侯,傅喜也。”〕尚有因缘。今无故欲复封商,坏乱制度,逆天人之心,非傅氏之福也。臣闻师曰:‘逆阳者厥极弱,逆阴者厥极凶短折,犯人者有乱亡之患,犯神者有疾夭之祸。’故周公著戒曰:‘惟王不知艰难,唯耽乐是从,时亦罔有克寿。’〔师古曰:“周书亡逸之篇也。言王者不知稼穑之艰难,唯从耽乐,则致夭丧,无能寿考也。”〕故衰世之君夭折蚤没,〔师古曰:“蚤,古早字也。”〕此皆犯阴之害也。臣愿以身命当国咎。”崇因持诏书案起。〔李奇曰:“持当受诏书案起也。”师古曰:“李说非也。案者,即写诏之文。”〕傅太后大怒曰:“何有为天子乃反为一臣所顓制邪!”〔师古曰:“顓与专同也。”〕上遂下诏曰:“朕幼而孤,皇太太后躬自养育,免于襁褓,敎道以礼,〔师古曰:“道,读曰导。”按:道,導之简略,今简化作导。〕至于成人,惠泽茂焉。〔师古曰:“茂,美也。”〕‘欲报之德,皡天罔极。’〔师古曰:“诗小雅蓼莪之篇曰:‘父兮生我,母兮鞠我,欲报之德,昊天罔极。’言欲报父母之恩德,心无已也。呼昊天者,陈己至诚也。皞字与昊同。”〕前追号皇太太后父为崇祖侯,惟念德报未殊,朕甚恧焉。〔师古曰:“殊,异也。恧,愧也,音女六反。”〕侍中光禄大夫商,皇太太后父同产子,小自保大,〔如淳曰:“太后从小养之,使至大也。”〕恩义最亲。其封商为汝昌侯,为崇祖侯后,更号崇祖侯为汝昌哀侯。”
崇又以董贤贵宠过度谏,由是重得罪。〔师古曰:“重,音直用反。”〕数以职事见责,发疾颈癕,欲乞骸骨,不敢。尚书令赵昌佞讇,素害崇,知其见疏,因奏崇与宗族通,疑有奸,请治。上责崇曰:“君门如巿人,何以欲禁切主上?”〔师古曰:“言请求者多,交通宾客。”〕崇对曰:“臣门如巿,臣心如水。〔师古曰:“言至清也。”〕愿得考覆。”上怒,下崇狱,穷治,死狱中。
孙宝字子严,颍川鄢陵人也。〔师古曰:“鄢,音偃。”〕以明经为郡吏。御史大夫张忠辟宝为属,欲令授子经,更为除舍,〔师古曰:“除谓修饰扫除也。”〕设储偫。〔师古曰:“谓豫备器物也。偫,音丈纪反。”〕宝自劾去,忠固还之,〔师古曰:“固者,谓再三留之。”〕心内不平。〔师古曰:“恨其去也。”〕后署宝主簿,宝徙入舍,祭灶请比邻。忠阴察,怪之,使所亲问宝:“前大夫为君设除大舍,子自劾去者,欲为高节也。今两府高士俗不为主簿,子既为之,徙舍甚说,〔师古曰:“说,读曰悦。”〕何前后不相副也?”宝曰:“高士不为主簿,而大夫君以宝为可,一府莫言非,〔师古曰:“言大夫以为宝适可为主簿耳,府中之人又不以为不当也。”〕士安得独自高?前日君男欲学文,〔师古曰:“文谓书也。”〕而移宝自近。礼有来学,义无往敎;道不可诎,身诎何伤?且不遭者可无不为,况主簿乎!”〔师古曰:“言士不遭遇知己,则当屈辱,无所不为也。”〕忠闻之,甚惭,上书荐宝经明质直,宜备近臣。为议郎,迁谏大夫。
鸿嘉中,广汉群盗起,选为益州刺史。广汉太守扈商者,大司马车骑将军王音姉子,软弱不任职。宝到部,亲入山谷,谕告群盗,非本造意。渠率皆得悔过自出,〔师古曰:“渠,大也。”〕遣归田里。自劾矫制,奏商为乱首,〔师古曰:“擅放群盗归,故云矫制。由商不任职,致有贼盗,故云为乱首也。”〕春秋之义,诛首恶而已。商亦奏宝所纵或有渠率当坐者。〔师古曰:“纵,放也。”〕商征下狱,宝坐失死罪免。益州吏民多陈宝功効,言为车骑将军所排。上复拜宝为兾州刺史,迁丞相司直。
时帝舅红阳侯立使客因南郡太守李尚占垦草田数百顷,〔师古曰:“隐度而取之也。草田,荒田也。占,音之赡反。”〕颇有民所假少府陂泽略皆开发,〔师古曰:“旧为陂泽,本属少府,其后以假百姓,百姓皆已田之,而立总谓为草田,占云新自垦。”〕上书愿以入县官。〔师古曰:“立上书云新垦得此田,请以入官也。”〕有诏郡平田予直,〔师古曰:“受其田而准偿价直也。”〕钱有贵一万万以上。〔师古曰:“增于时价。”〕宝闻之,遣丞相史桉验,发其奸,劾奏立、尚怀奸罔上,狡猾不道。尚下狱死。立虽不坐,后兄大司马卫将军商薨,次当代商,上度立而用其弟曲阳侯根为大司马票骑将军。〔如淳曰:“度,过也。过立而用根。”〕
会益州蛮夷犯法,巴蜀颇不安,上以宝著名西州,拜为广汉太守,秩中二千石,赐黄金三十斤。蛮夷安辑,〔师古曰:“辑与集同。”〕吏民称之。
征为京兆尹。故吏侯文以刚直不苟合常称疾不肯仕,宝以恩礼请文,欲为布衣友,日设酒食,妻子相对。文求受署为掾,进见如宾礼。数月,以立秋日署文东部督邮。入见,敕曰:“今日鹰隼始击,当顺天气取奸恶,以成严霜之诛,掾部渠有其人乎?”〔师古曰:“渠,读曰讵。讵,岂也。言掾所部内,岂有其人乎?”〕文卬曰:〔师古曰:“卬,读曰仰。谓仰头而对也。”〕“无其人不敢空受职。”宝曰:“谁也?”文曰:“霸陵杜穉季。”宝曰:“其次。”〔师古曰:“除穉季之外更有谁也。”〕文曰:“豺狼横道,不宜复问狐狸。”〔师古曰:“言不当释大而取小也。”〕宝默然。穉季者大侠,与卫尉淳于长、大鸿胪萧育等皆厚善。宝前失车骑将军,与红阳侯有郤,〔师古曰:“失车骑将军,谓失王音意,奏扈商事也。郤与隙同。”〕自恐见危,时淳于长方贵幸,友宝,宝亦欲附之,始视事而长以穉季讬宝,故宝穷,无以复应文。文怪宝气索,〔师古曰:“索,尽也,音先各反。”〕知其有故,因曰:“明府素著威名,今不敢取穉季,当且阖閤,〔师古曰:“阖,闭也。”〕勿有所问。如此竟岁,吏民未敢诬明府也。〔师古曰:“诬,谤也。”〕即度穉季而谴它事,〔李奇曰:“过度不治罪。”〕众口讙哗,终身自堕。”〔师古曰:“堕,毁也,音火规反。”〕宝曰:“受敎。”穉季耳目长,闻知之,杜门不通水火,〔师古曰:“杜,塞也。不通水火,谓虽邻伍亦不往来也。”〕穿舍后墙为小户,但持锄自治园,因文所厚自陈如此。〔师古曰:“具言恐惧改节之状也。”〕文曰:“我与穉季幸同土壤,素无睚眦,〔师古曰:“睚,音涯。眦,音才赐反。睚,又音五懈反。眦,又音仕懈反。已解于前也。”〕顾受将命,分当相直。〔师古曰:“言自顾念受郡将之命,分当相值遇也。分,音胡问反。直,读曰值也。”〕诚能自改,严将不治前事,即不更心,但更门户,适趣祸耳。”〔师古曰:“更,改也。趣,读曰促。”〕穉季遂不敢犯法,宝亦竟岁无所谴。明年,穉季病死。宝为京兆尹三岁,京师称之。会淳于长败,宝与萧育等皆坐免官。文复去吏,死于家。穉季子杜苍,字君敖,名出穉季右,在游侠中。
哀帝即位,征宝为谏大夫,迁司隷。初,傅太后与中山孝王母冯太后俱事元帝,有郤,〔师古曰:“以当熊事,惭而嫉之。”〕傅太后使有司考冯太后,令自杀,众庶冤之。宝奏请覆治,傅太后大怒,曰:“帝置司隷,主使察我。冯氏反事明白,故欲擿觖以扬我恶。〔师古曰:“擿觖谓挑发之也。擿,音它历反。觖,音决。挑,音它聊反。”〕我当坐之。”上乃顺指下宝狱。尚书仆射唐林争之,上以林朋党比周,〔师古曰:“比,音频寐反。”〕左迁敦煌鱼泽障候。大司马傅喜、光禄大夫龚胜固争,上为言太后,出宝复官。
顷之,郑崇下狱,宝上书曰:“臣闻疏不图亲,外不虑内。〔师古曰:“图,谋也。虑,思也。”〕臣幸得衔命奉使,职在刺举,不敢避贵幸之埶,以塞视听之明。桉尚书令昌奏仆射崇,下狱覆治,榜掠将死,〔师古曰:“榜掠,谓笞击而考问之也。榜,音彭。”〕卒无一辞,道路称冤。疑昌与崇内有纤介,〔师古曰:“言有细故宿嫌也。”〕浸润相陷,自禁门内枢机近臣,蒙受冤谮,〔师古曰:“蒙,被也。”〕亏损国家,为谤不小。臣请治昌,以解众心。”书奏,天子不说,〔师古曰:“说,读曰悦。”〕以宝名臣不忍诛,乃制诏丞相大司空:“司隷宝奏故尚书仆射崇冤,请狱治尚书令昌。案崇近臣,罪恶暴著,而宝怀邪,附下罔上,以春月作诋欺,遂其奸心,盖国之贼也。传不云乎?‘恶利口之覆国家。’〔师古曰:“《论语》称孔子之言。”〕其免宝为庶人。”
哀帝崩,王莽白王太后征宝以为光禄大夫,与王舜等俱迎中山王。平帝立,宝为大司农。会越嶲郡上黄龙游江中,太师孔光、大司徒马宫等咸称莽功德比周公,宜告祠宗庙。宝曰:“周公上圣,召公大贤。尚犹有不相说,著于经典,两不相损。〔师古曰:“周书君奭之序曰‘召公为保,周公为师,相成王为左右,召公不说,周公作君奭’是也。两不相损者,言俱有令名也。召,读曰邵。说,读曰悦。”〕今风雨未时,百姓不足,每有一事,群臣同声,〔师古曰:“言雷同阿附,妄说福祥。”〕得无非其美者。”〔师古曰:“言此非朝廷美事也。”〕时大臣皆失色,侍中奉车都尉甄邯即时承制罢议者。会宝遣吏迎母,母道病,留弟家,独遣妻子。司直陈崇以奏宝,事下三公即讯。〔师古曰:“就问之也。”〕宝对曰:“年七十誖眊,恩衰共养,营妻子,如章。”〔师古曰:“誖,惑也。眊与耄同。自言老耄,心志乱惑,供养之恩衰,具如所奏之章也。誖,音布内反。共读曰供,音居用反。”〕宝坐免,终于家。建武中,录旧德臣,以宝孙伉为诸长。〔师古曰:“伉,音抗。诸,琅邪之县也。”〕
毌将隆字君房,东海兰陵人也。大司马车骑将军王音内领尚书,外典兵马,踵故选置从事中郎与参谋议,〔师古曰:“踵犹蹑也,言承蹑故事也。”〕奏请隆为从事中郎,迁谏大夫。成帝末,隆奏封事言:“古者选诸侯入为公卿,以襃功德,宜征定陶王使在国邸,以填万方。”〔师古曰:“填,音竹刃反。”〕其后上竟立定陶王为太子,隆迁兾州牧、颍川太守。哀帝即位,以高第入为京兆尹,迁执金吾。
时侍中董贤方贵,上使中黄门发武库兵,前后十辈,送董贤及上乳母王阿舍。隆奏言:“武库兵器,天下公用,国家武备,缮治造作,皆度大司农钱。〔苏林曰:“用度皆出大司农。”〕大司农钱自乘舆不以给共养,〔师古曰:“共,音居用反。养,音弋向反。”〕共养劳赐,壹出少府。盖不以本臧给末用,不以民力共浮费,〔师古曰:“共,读曰供。”〕别公私,示正路也。古者诸侯方伯得顓征伐,〔师古曰:“顓与专同也。”〕乃赐斧钺。汉家边吏,职在距寇,亦赐武库兵,皆任其事,然后蒙之。春秋之谊,家不臧甲,所以抑臣威,损私力也。今贤等便僻弄臣,私恩微妾,而以天下公用给其私门,契国威器共其家备。〔李奇曰:“契,缺也。”晋灼曰:“契,取也。”师古曰:“李说是也。共,读曰供。”〕民力分于弄臣,武兵设于微妾,建立非宜,以广骄僭,非所以示四方也。孔子曰:‘奚取于三家之堂!’〔师古曰:“三家,谓鲁大夫叔孙、仲孙、季孙也。《论语》云:‘三家者,以雍彻。孔子曰:“相维辟公,天子穆穆,奚取于三家之堂!”’言三家以雍彻食,此乃天子之礼耳,何为在三家之堂也!”〕臣请收还武库。”上不说。〔师古曰:“说,读曰悦。”〕
顷之,傅太后使谒者买诸官婢,贱取之,复取执金吾官婢八人。隆奏言贾贱,〔师古曰:“贾,读曰价。其下亦同。”〕请更平直。上于是制诏丞相、御史大夫:“交让之礼兴,则虞芮之讼息。〔师古曰:“虞、芮,二国名。文王为西伯,为断其讼,二国各惭而止也。”〕隆位九卿,既无以匡朝廷之不逮,而反奏请与永信宫争贵贱之贾,程奏显言,〔苏林曰:“露奏也。”〕众莫不闻。举错不由谊理,〔师古曰:“错,音千故反。”〕争求之名自此始,无以示百僚,伤化失俗。”以隆前有安国之言,〔如淳曰:“征定陶王使在国邸也。”〕左迁为沛郡都尉,迁南郡太守。
王莽少时,慕与隆交,隆不甚附。哀帝崩,莽秉政,使大司徒孔光奏隆前为兾州牧治中山冯太后狱冤陷无辜,不宜处位在中土。本中谒者令史立、侍御史丁玄自典考之,但与隆连名奏事。史立时为中太仆,丁玄泰山太守,及尚书令赵昌谮郑崇者为河内太守,皆免官,徙合浦。
何并字子廉,祖父以吏二千石自平舆徙平陵。〔师古曰:“平舆,汝南之县也。”〕并为郡吏,至大司空掾,事何武。武高其志节,举能治剧,为长陵令,道不拾遗。
初,邛成太后外家王氏贵,〔应劭曰:“宣帝王皇后父奉光封邛成侯,成帝母亦姓王,故以父爵别之也。”〕而侍中王林卿通轻侠,倾京师。后坐法免,宾客愈盛,归长陵上冢,因留饮连日。并恐其犯法,自造门上谒,〔师古曰:“造,至也,音千到反。”〕谓林卿曰:“冢间单外,〔师古曰:“单外,言在郊郭之外而单露。”〕君宜以时归。”林卿曰:“诺。”先是林卿杀婢壻埋冢舍,〔师古曰:“婢壻,外人与其婢奸者也。冢舍,守冢之舍也。”〕并具知之,以非己时,又见其新免,故不发举,欲无令留界中而已,即且遣吏奉谒侍送。林卿素骄,惭于宾客,并度其为变,〔师古曰:“储,豫备也。度,音徒各反。”〕储兵马以待之。林卿既去,北度泾桥,令骑奴还至寺门,拔刀剥其建鼓。〔师古曰:“诸官曹之所通呼为寺。建鼓一名植鼓。建,立也。谓植木而旁悬鼓焉。县有此鼓者,所以召集号令,为开闭之时。〕并自从吏兵追林卿。行数十里,林卿迫窘,乃令奴冠其冠被其襜褕自代,乘车从童骑,〔师古曰:“襜褕,曲裾襌衣也。童骑,童奴之骑也。”〕身变服从闲径驰去。会日暮追及,收缚冠奴,奴曰:“我非侍中,奴耳。”并心自知已失林卿,乃曰:“王君困,自称奴,得脱死邪?”叱吏断头持还,县所剥鼓置都亭下,署曰:〔师古曰:“署谓书表其事也。”〕“故侍中王林卿坐杀人埋冢舍,使奴剥寺门鼓。”吏民惊骇。林卿因亡命,众庶讙哗,〔师古曰:“讙哗,众议也。讙,音许元反。”〕以为实死。成帝太后以邛成太后爱林卿故,闻之涕泣,为言哀帝。哀帝问状而善之,迁并陇西太守。
徙颍川太守,代陵阳严诩。诩本以孝行为官,谓掾史为师友,有过辄闭閤自责,终不大言。郡中乱,王莽遣使征诩,官属数百人为设祖道,诩据地哭。掾史曰:“明府吉征,不宜若此。”诩曰:“吾哀颍川士,身岂有忧哉!我以柔弱征,必选刚猛代。代到,将有僵仆者,〔师古曰:“僵,偃也。仆,颠也。僵,音薑。仆,音赴。”〕故相吊耳。”诩至,拜为美俗使者。〔文颖曰:“宣美风化使者。”〕是时颍川钟元为尚书令,领廷尉,用事有权。弟威为郡掾,臧千金。〔师古曰:“臧谓致罪之臧也。”〕并为太守,过辞钟廷尉,廷尉免冠为弟请一等之罪,〔如淳曰:“减死罪一等。”〕愿蚤就髡钳。并曰:“罪在弟身与君律,不在于太守。”元惧,驰遣人呼弟。阳翟轻侠赵季、李款多畜宾客,以气力渔食闾里,〔师古曰:“渔者,谓侵夺取之,若渔猎之为也。”〕至奸人妇女,持吏长短,从横郡中,〔师古曰:“从,音子用反。横,音胡孟反。”〕闻并且至,皆亡去。并下车求勇猛晓文法吏且十人,使文吏治三人狱,武吏往捕之,各有所部。敕曰:“三人非负太守,乃负王法,不得不治。钟威所犯多在赦前,驱使入函谷关,勿令污民闲;不入关,乃收之。赵、李桀恶,虽远去,当得其头,以谢百姓。”钟威负其兄,〔师古曰:“负谓恃其权力也。”〕止雒阳,吏格杀之。亦得赵、李它郡,持头还,并皆县头及其具狱于市。郡中清静,表善好士,〔师古曰:“好,音呼到反。”〕见纪颍川,名次黄霸。性清廉,妻子不至官舍。数年,卒。疾病,召丞掾作先令书,〔师古曰:“先为遗令也。”〕曰:“告子恢,吾生素餐日久,死虽当得法賻,〔如淳曰:“公令,吏死官,得法賻。”师古曰:“赠终者布帛曰賻,音附。”〕勿受。葬为小椁,亶容下棺。”〔张晏曰:“礼三重棺。赵简子曰:‘不设属辟,下卿之罚也。’或曰但下棺,无余器物也。”师古曰:“言止作小槨,才容下棺而已,无令高大也。亶,读曰但。”〕恢如父言。王莽擢恢为关都尉。建武中以并孙为郎。
赞曰:盖宽饶为司臣,正色立于朝,虽诗所谓“国之司直”无以加也。〔师古曰:“诗郑风羔裘之篇曰‘彼己之子,邦之司直’,言其德美,可主正直之任也。”〕若采王生之言以终其身,斯近古之贤臣矣。诸葛、刘、郑虽云狂瞽,有异志焉。孔子曰:“吾未见刚者。”〔师古曰:“《论语》称孔子之言也。言有刚德者为难也。”〕以数子之名迹,然毌将污于兾州,〔孟康曰:“污,下也。”师古曰:“毌将隆为兾州牧,与史立、丁元共奏冯太后事,是为污曲也。污,音一胡反。”〕孙宝桡于定陵,〔师古曰:“桡亦曲也。谓受淳于长讬而不治杜穉季也。桡,音女敎反。”〕况俗人乎!何并之节,亚尹翁归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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